骤雨忽至有情天

□邢洁

周末的午后，乌云低垂，空气湿闷。我一只脚刚踏进公交车，倾盆大雨就接踵而至。马路上积水渐深，车轮过处水花四溅，车子仿佛是一条在汪洋中游弋的鱼。忽然，车窗外一个七八岁、背着双肩书包的小女孩吸引了我的视线，她被这场大雨困在了候车亭下，小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。我的思绪不由得如天边迅疾飘移的云朵，一下子飞回到了童年。

那是一个乌云密布的清晨，我在上学途中突遇暴雨。眼见雨越下越大，我不知怎么办才好，便慌慌张张地冒雨跑回家。谁知爸妈已备好雨具，刚准备出门去接我。见我浑身湿透地回来，妈妈一面帮我换衣服，一面说：“傻孩子，找地方避雨不就行了，我们肯定会去找你的呀。”我委屈地哭嚷道：“我以为你们都上班去了，就不管我了！”爸爸蹲下身，用毛巾给我擦干头发，说：“我们怎么会不管你呢？记住，爸爸妈妈会一直照顾你、保护你的！”那一刻，小小的我仿佛被一股巨大的暖流包裹着，顿时感到无比温暖和安心。

时空流转，光阴的指针倏忽指向十几年前。那时我刚来上海不久，为了多挣些钱，在正式工作之外还给一家广告公司做兼职文案，经常下班后骑着自行车奔赴第二“战场”，在那里写文案到很晚。某日傍晚，我去广告公司的路上还是斜阳高照，收工时却下起了瓢泼大雨，气温陡降。我打不到车，只好顶风冒雨地骑车回家。天黑，雨大，路滑，风疾。我花了平时两倍的时间才回到出租屋，又累又冷。这时电话突然响了，是妈妈，她关切地问道：“天气预报说今天上海有台风，你还好吧？”我赶紧装出轻松慵懒的语气说：“我好着呢，都准备睡了，放心吧，我会照顾好自己的。”那天我收拾残局直到深夜才休息。第二天，我依旧准时上班，谁也看不出我前一晚的狼狈遭遇。

后来，我在这座城市扎下根来，为人妻，为人母，从一个习惯被人照顾的人，变成了一个习惯照顾别人的人。有一年夏天，我带着四岁的儿子去西湖边游玩，天空中突然黑云翻滚，雷电交加，顷刻间暴雨排山倒海般倾泻下来。我抱着孩子跑到一座湖心亭里躲避，可那个小亭子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庇护所，风雨依旧从四面八方向我们发起暴击。我顶着狂风，艰难地让雨伞勉强维持半开的状态，同时挺直身体为儿子挡雨，虽然没多大用，但我一心只想着尽力保护和安慰孩子，让他不那么害怕。雷雨很快过去了，像来的时候一样突兀。儿子被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吓呆了，小脸煞白。我从背包里取出一套干衣服给他换上——整个旅途我都把孩子的换洗衣物随身携带，以备不时之需。儿子的身体很快干爽了，脸色又变得红扑扑的。他问：“妈妈你怎么不换衣服呢？你不难受吗？”我温柔地一笑：“把宝宝照顾好了，妈妈也就舒服了。”

遐思遥望之间，现实中的世界也已风停雨住。从图书馆出来，我发现错过了儿子下课的时间。他今天没有带伞，我不禁担心起来。赶紧给老师打电话，老师说他已经走了，又打给家里，得知他刚平安到家。“我跟同学借的伞，妈妈你放心，我能照顾好自己的！”这似曾相识的话语，让我不由得微笑起来。

时间过得真快啊。总有一天，我的孩子也将长大成人，自立自强，他也将挺起胸膛，为所爱之人遮风挡雨。